“問吧。”知道她一定有滿腔疑惑不弄清楚不罷休。

“寒韶叔叔既然是寒諾的父親，為什麽不隨玉師叔住在瓊華呢？”先挑最困惑的一點。

“他是凡人，生命有限，幾十年後，化為黃土時，你玉師叔尚若雙十年華，仙凡結合必然不能天長地久。”傾離的聲音沒有半絲起伏。

“即使如此，寒韶叔叔也還有幾十年光陰，就算不能天長地久，也可以抓住這幾十年的朝朝暮暮啊？而且，寒諾從小就沒有見過父親，是不是太殘忍了？”錦瑟不解。

“是寒韶自己的決定，連你師叔都不知他尚在人間。至於其中原因，為師不知。”傾離坦然道。

“那師父豈不是替寒韶叔叔隱瞞？既然仙凡結合不能長久，那當初他們是怎麽在一起的呢？”錦瑟繼續八卦。

“我答應過他，必不讓師妹知曉。為師也是機緣巧合認識寒韶，他琴藝超絕，為師知道師妹喜好搜集古樂，便帶她來拜訪寒韶，卻不料二人漸生情愫，師妹不顧師父反對，與他結為夫婦。”

“師父，你還做了一次紅娘啊？”錦瑟有些激動。

“為師是男的……”傾離很無奈。

“對了，師父，為什麽師叔不教叔叔修仙呢？這樣他們就能長長久久在一起了呀。”

“寒韶除了喜好琴樂以外，還喜歡探訪古墓。年少時一次探訪古墓，受了傷，不能修仙。況且就算沒有受傷，以他的資質，也不適合修仙。”

“唉，可惜了”，錦瑟嘆道：“那我能不能偷偷告訴寒諾，或者帶他來見他的親生父親？”

“不行”，傾離聲音轉冷：“為師答應過寒韶，不會讓寒諾母子知曉。你若告訴他們，我便把你逐出師門。”

錦瑟抓著傾離衣角的手不禁一抖，渾身直冒寒氣，師父要不要這麽絕啊？我不告訴寒諾就是了。心中自發地順了順氣，又道：“那師父今日是專程來看望叔叔的？”

“為師是來找寒韶探討一個古陣法的，寒韶年幼時便隨他的師父尋訪古墓，對陣法一途研究頗深。”傾離解釋道。

就知道師父沒那麽濫好人的，果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。“對了，師父，不周山封印怎麽了？不是前不久還看過，沒有問題嗎？”在錦瑟心目中，朋友的事第一，天下大事放在第二。

傾離顰眉道：“為師留了一抹神識在封印處，剛剛和寒韶談話時，發現封印突然被動了手腳。此封印是為師三月前加固過的，本不應有任何問題，但是剛剛卻發現突然松動，令人費解。”

連師父加固的封印也能松動，破壞者的修為應該非常之高。

傾離禦劍速度非常之快，一個時辰後，便到了不周山界。不周山位於西北海之外，大荒之隅，有山而不合，名曰不周。山峰極高，終年寒冷，長年飄雪，亂世堆砌，一片荒蕪。魔神封印便是在山頂處，一座廢棄的祭壇旁邊。

傾離和錦瑟在祭壇處落下，順著祭壇下方漢白玉鋪就的大道往前走去，便是一個兩丈直徑的巨大封印。封印猶如磨盤一般，巨大的銀色圓形封印石上銘刻著古老而繁覆的符文，符文上一絲絲金色光芒流趟，在凹印的花紋上流轉，又最終回到初始處，形成一個完美的循環。封印石下方的山體中空，是連接著洪荒魔域的茫茫虛空，是獨立於人界仙界的另一空間。

明年中秋這日，魔神身上封印的力量便會降到最低，屆時，魔神可能會沖破自身封印，再破壞掉這不周山的最後防線，再臨人間。而此刻，仔細觀察便會發現，金色光芒流動時微微有些阻滯，並不是十分流暢，而且，絲絲黑色的魔氣已從封印石下方滲出。不同於魔界中的魔氣，溢出的魔氣夾著滅世的黑暗力量，極為濃郁，尋常人接觸一絲便會立即死去，即使是仙人，若不甚沾上，也可能淪為沒有自我意識、只會殘暴殺戮的洪荒魔族。

傾離一看不妙，立即給錦瑟加上護罩，示意她不要靠近，自己拍上護罩後，走近觀察封印的情況來。封印石是上古戰神用補天石所造，極為堅固，非外力能夠破壞。只見封印石上放著一個極小的黑色珠子，不仔細觀察絕對不會註意，便是它，讓原本完美的輪回變得不流暢起來。

黑色珠子如半個米粒般大小，若非傾離留了一絲神識在封印處，斷然發現不了這細微的變化，而若真等到主動發現，可能已是無法挽回的結果。兩年前，崚滄、澹臺楓等人一直監視著不周山附近情況，三月前，傾離甚至親自用純澤的仙力加固了封印符文的力量，本應不會再出任何問題。

因封印石和符文非外力可以破壞，所以大家都放松了警惕，只想著在來年的中秋前再加強防範便好。破壞者便是利用大家如此心裏，不知找到什麽方法，竟然用一顆神秘的珠子阻礙了符文的循環流動。

傾離將仙力化為一條細長的絲帶，向黑色珠子輕輕裹去。剛剛接觸珠子，便感覺仙力迅速被腐蝕，連忙加強仙力，順勢一拉，將黑色圓珠卷了出來，裝進準備好的一個玉瓶裏。為了以防萬一，又在玉瓶四周覆上厚厚的結界，方才收入虛鼎中，打算回到瓊華後再好好研究。

黑珠一被取走，符文便又恢覆原本的流暢循環，封印石下方便再沒有半絲魔氣透出。傾離順手布下結界，將整個封印罩入其中，以防將來再有人前來破壞。然而先前滲出的魔氣仍在封印石四周，極為危險。

傾離盤膝坐下，對錦瑟傳音道：“錦瑟，為師現在要將魔氣收入虛鼎進行凈化，你註意周圍動靜，替為師護法，不過註意，千萬不要接近魔氣。”

錦瑟一聽精神來了，師父很相信自己的能力呢！開心地拍胸脯保證道：“師父放心吸納魔氣吧，徒兒會隨時註意周圍情況的！”遂祭出裂天，打起十二分精神環視左右。

遠遠望去，只見飄著鵝毛大雪的亂石山頂上，一個略顯單薄的白色身影，盤坐在巨大的銀色圓盤前，黑色的魔氣環繞在他的四周，凝聚為絲，一縷縷緩緩飛入他的頭頂，周圍的魔氣便減淡幾分。不知者看到如此場景，還以為是什麽人在修煉魔功，然而那謫仙般清雅出塵的氣質，水墨畫般寧靜美好的輪廓，無處不彰顯著他仙人的身份，即使置身修羅地獄，亦是不染纖塵的高潔氣度。

洪荒魔氣看似不起眼，然而身處其中的傾離卻發現先前有些低估。黑色魔氣進入虛鼎後，便需要數倍的仙力去壓制，然而想要完全凈化更是需要幾天的時間。魔氣絲絲縷縷好似無窮盡般，當傾離盡數吸收時，不禁冷汗涔涔地發現，為了壓制如此多的魔氣，竟然將自己的仙力耗得點滴不剩，若是再多一些魔氣，甚至自己都會有被反噬的危險。然而此時，他所有的仙力全然用於壓制虛鼎中的魔氣，換句話說，此時的他，便與凡人並無二致，連最基本的護罩和禦劍都是不能。

見傾離起身，錦瑟緊張地跑過去道：“師父，怎麽樣？”本以為對師父來說不過是件輕而易舉的事，沒想到竟然一下子就用了一個時辰，他們來的時候還是黃昏，此時天已全黑了。天空中飄著鵝毛大雪，然而卻有一輪又大又亮的明月掛在天空，頗為怪異。

“還好，魔氣全都被收入虛鼎了”，傾離擦了擦額頭上的汗，苦笑道：“可是為師如今仙力全數用盡，卻是連禦劍都使不出了……”

“哇，太好了！”看到傾離略帶責備的眼神，錦瑟吐了吐舌頭，解釋道：“好難得師父有能用到徒兒的地方，徒兒覺得自己的形象終於也高大了一回！嘿嘿，英雄有了用武之地！師父，你放心，有我呢，徒兒一定把師父安全送回瓊華！”眼眸中是掩飾不住的得意。

“好，為師相信你。”傾離忍不住勾了勾唇角。

“嗯，機會難得，那徒兒帶師父先體驗一下做凡人的感覺吧！”說著，牽起傾離的手，拉著他奔跑起來。傾離失了仙力，想掙脫出來，卻不料錦瑟拉得很緊，只好跟隨錦瑟繞著祭壇跑了起來。

第一次不用護罩，冰涼的雪直接落在臉上，微冷，吸入的空氣清新卻不冰涼，手上傳來的柔軟溫熱的觸感，傾離轉過頭去，見錦瑟正好揚起頭，對他投來一個燦爛的微笑，若春花綻放，暗香盈室。突然覺得這麽奔跑其實感覺也不錯，雖然沒有仙力，然而全身卻一陣輕快，自然中的各種變化更加清晰，觸感也更為真實。

聽到身旁的傾離呼吸略有些急促，錦瑟停了下來，站在傾離面前，踮起腳尖，擡手輕輕地替傾離掃落頭上的雪，道：“師父是不是累了，那我們休息一下？”

“好。”多少年未曾體驗過凡人的感覺，跑了一會兒竟然真有些累了。而且，她站在自己面前，輕盈卷翹的睫毛根根清晰可見，離得近了，呼吸若有若無地掃在他的臉上，讓他無端有些緊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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